【文／銘傳資管系老師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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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妳真的要去上海交大資工系交換嗎？」我反覆地問銘傳資管大二陳穎立同學，一隻手則貼在自己胸部上，感受心臟處的微微顫抖。
陳同學來自我童年成長的南部，又在台南的教會高中─聖功女中長大，因著信仰的牽繫，當她來銘傳基河校區的實習基地練程式時，我有一份親切感，可當她提及要到上海交大資工系交換時，我彷彿看到一位小女孩，正走向茫茫不可知的未來。
上海交大是對岸的頂尖高校，十多億人口中的菁英，非台大學生可以比擬。偏偏銘傳獲得美國大學認證，因此到歐美日，或者對岸頂尖高校的交換機會，卻多到離譜。在其它大學，是學生在爭取交換機會；在銘傳，是老師們拿著機會在苦尋學生。
「鼓勵學生去海外交換，」學校跟我們叮嚀，並舉一位同學到荷蘭交換的例子。當地學費要40萬，但她繳了銘傳的學費便成行，本小利多。
「妳真的要去嗎？」我沒鼓勵陳同學，反而要她多想想。19歲的女孩，負笈到異鄉，但身旁都是來自中國各省的菁英，千斤萬斤的競爭壓力壓在她肩膀，她扛得起嗎？
她在基河校區收拾筆電與文具，趕著回去桃園宿舍，我凝視她離開的背影，心臟的顫抖已平復，腦海中的茫然卻不住地渲染。
二、
「妳要講講在上海交大的故事嗎？」
時光荏苒過了半年，陳穎立從上海交大交換回來後，我援例希望她到我的導師班上台分享，在班級聚餐時。
陳穎立仍是陳穎立，只是她這半年行過的足跡仍模糊，她是如何走過高手雲集的上海交大叢林，而活了下來呢？此刻，她的心情究竟是「歡喜成長」，像登山客征服聖母峰後回來般；還是「劫後餘生」，像在非洲原野被豺狼虎豹追殺過般呢？
有時，我會鼓勵學生，利用銘傳的交換資源，到對岸、韓日或歐美去待一學期，因為宿舍通常由合作的學校安排，不像留學異鄉，一切得自己張羅。但我期待學生不必去頂尖學校，反而是利用課餘時間，到大學所在的城市走走，體會當地的風土人情。
「都是在念書，」陳穎立回答我，我微微一笑。也許因為疫情，也許因為上海交大本就是競爭激烈的大學，在仍維持聯考制度的對岸，是各省狀元菁英的匯流地，圖書館閱覽室擠滿讀書的人潮，回到宿舍，室友都在猛K書，讓她的生活也變成在K書。
「上課講的，妳聽得懂嗎？」她提到在上海交大修了四科，都是資安等重點科目，我於是追問她。
「就認真聽啊！」她回答，「但有時會想起在銘傳的日子，以及更遙遠，在聖功女中的日子，那些青春的、飛揚的年代，老師與同學們給過的溫暖。」
不知她到上海交大是否受了驚嚇，但漣漪散去後，心靈的湖水總是特別清澈，也更能看清過往日子中，人與人相愛的重量，就如同我也曾遠赴加拿大工作，在漫天冰雪中，頻頻回首，那些曾關心珍惜過我的身影般。
三、
「但是她去交換，到底成長了什麼？」
與她對話了幾次，她這段歷程於我仍如同黑盒子般。她在上海交大修了四門課，過了兩科，於如此頂尖名校誠屬不易，可她分享時，並沒提到過關時的喜悅，也沒被當後的挫折感，就覺得那只是一段歷程。
也許成長就是這樣的路程吧！就像年輕時談場戀愛，失戀後有人問我成長了什麼，我也說不上來，但內心確實變得更清澈、更知道想要什麼。
渡海前的陳穎立，對未來有些茫然，從對岸回來後，她腳步不再猶豫，很快地報名我們大四的實習計畫，想先進入業界工作。
陳穎立成長的台南古都，家長非常重視教育，總是叮嚀孩子要考上名高中、名大學，等孩子進大學後，又常殷殷期待孩子趕快考進頂尖研究所。也許陳穎立透過這段交換歷程，像坐時光機提早經驗傳說中的，比台大更頂大的校園生活，並不愛舉目所望的一切。
也許她最愛的，不是一群人彼此競爭，而是彼此幫助，就像她在聖功女中，導師用心於班級經營，所給她的一切般。
之後，陳穎立經歷了面試，與其他銘傳資管的同學，一起到中信金控實習，並常利用週日來基河校區，跟我討論公司實習的種種。中信金控招募30位軟體開發實習生，由於銘傳資管學長姐表現優秀，給了我們12個名額，讓她在中信實習，像是學校生活的延伸。
「我喜歡這樣的生活，」陳穎立微笑地跟我說。不是考試、宣布成績、比評，而是動手與夥伴一起完成成品，用在金融業，讓自己找到存在的價值。
對於缺少經驗的銘傳學生，我總是鼓勵他們多走出去看看，也許進入異國的學校（不一定要頂尖高校），觀看另一種生活方式，反思自己是否適合；也許走入一家公司，讓自己學有所用，賺了錢也造福社會。
「你要繼續念研究所嗎？」我問從中信回來基河校區的陳穎立，她則篤定地說，這幾年不會。
其實，當一個人踏實地做該做的事，就會開始累積資歷、能力與成熟度，而名校研究所考試名額越來越少、甄試名額越來越多，其實就是在鋪一條紅毯等待這樣的人。
甚至美國名校研究所，也特別愛有工作經驗的人，因為不喜歡一昧追求學歷的台灣學生，喜愛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年輕人。也許，她實習轉正幾年後，對某領域專精，而遠赴比上海交大更頂尖的美國名校念碩士也不一定。
也許..也許…執筆至此，陳穎立的交換與實習經驗，在內心起了什麼化學變化，於我仍是黑盒子或者一片暗土，一時也理不清。
但做為與她聖功女中老師一樣的教育工作者，我們就適時澆水、施肥給一個黑盒子裡、暗土內的心靈種籽，至於未來會開出什麼樣的花，都給予衷心的祝福吧！
